策划 | 黑鹰光伏 太子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能源经济领域,一方水土、一个省市、一个学校,皆可能在某个细分行业打造出相应的影响力群体。这样的群体,往往在政、企、研、协会等身居高位,具有相当的决策权、话语权、影响力。而且这样的群体及其影响可以一脉相承,不断延续、扩张和丰盈。
比如,中国光伏发展十余年,江苏、浙江两省的产业权重可谓独占鳌头。中国的光伏企业逐渐崛起于本世纪初,有趣的是,现在中国光伏行业崭露头角的几乎都是当时名不见经传的草根企业,历经十余年的潜心经营,大量的江浙企业家将这一地区打造成立中国光伏产业的“核心区”。黑鹰光伏发现,全国50余家光伏上市企业中,仅江浙光伏上市企业就占到了近20家。江浙不少地市也早已成为光伏产业发展的重镇。由此,在中国光伏产业中,“江浙帮”崭露头角,引领大潮,这一区域光伏产业的产值、进出口,以及企业和企业家的影响力在全国也无人能比。
今天,黑鹰光伏就带读者朋友一起来梳理一下能源商圈的“一方水土一方人”,它们就是:光伏“江浙帮”;电力“山东帮”;环保“清华帮”;油气领域的“福建石油帮”。
江浙一带的政商环境、地理位置、商业文化与土壤推动了民营经济的繁荣,也直接或间接地助力光伏产业在此生根发芽,不断壮大,直至无出其右。正如国家能源局原局长张国宝近期撰文所说:“光伏产业在中国的异军突起,讲述了一个草根产业在中国的崛起的生动故事,它是另一个最好的中国梦。”
江浙民营企业崛起于八十年代的江浙农村为主的地区,当时称为乡镇企业。在八十年代,几乎“村村点火、户户冒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办企业;曾经借力于改革开放大好政策,一批批的江浙人开始下海经商,从做纽扣、袜子、衬衣开始,逐步成长为实力企业。也正因为此,长三角才长期在民企榜单上傲视群雄。在2017年的民营企业500强中,江浙累计数量接近200家,势头无俩。
这里也出现了最为知名的一大批光伏企业,包括协鑫集团、阿特斯、正泰新能源、晶科能源、大全集团、爱康、中天科技、江苏林洋能源、东方日升、中盛集团、中利腾晖、中信博新能源、亚玛顿、上能电气等数十上百家实力企业。而在2017中国民营企业500强中,有12家光伏企业(含涉足光伏)上榜,其中江浙企业占了一半。而在另一个榜单上,协鑫集团已荣列2017中国500强企业144位,较上年前移32位,继续稳居新能源行业第1位。
而这些知名光伏企业的创始人和领导者在中国乃至全球光伏圈子里可谓“众所周知”。梳理这些大佬的创业之路,他们非常信奉“有一份本事吃一份饭”;他们特别肯吃苦,可谓“上得了厅堂,又当得了公司的搬运工”;此外他们极为信奉技术,对于研发和技术迭代可谓矢志不移。从某个角度,江浙的光伏企业家见证了“新产业、新业态、新商业模式”大环境下经济财富格局的变迁。
如果梳理江浙光伏企业的创业和发展之路,首先会发现,他们的掌舵人的原籍也都基本在江浙范畴之内。比如,中利科技集团董事长王柏兴先生的原籍为江苏省常熟市沙家浜镇。协鑫集团董事长朱共山先生原籍为江苏省阜宁县东沟镇,其早已拥有中国新能源之王”和“世界硅王”之称,他领导下的协鑫集团是中国最大的非公有制环保电力控股企业,全球最大的光伏材料制造商。最新的消息是,不久前,朱共山正式接任全球太阳能理事会主席。
天合光能董事长高纪凡先生于1965年出生于江苏省常州市,他领导下的天合光能是全球太阳能发电行业的领军者之一。此外,李仙德,李仙寿和李仙华三位兄弟创造的光伏佳话早已为业内所知。“李氏三兄弟”原籍浙江玉环。一个行业,三个亲兄弟,四年间产生了两家上市公司,创造了无数财富:昱辉阳光(英国伦敦交易所AIM板,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主板),晶科能源(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主板)。去年,晶科能源出货量跃居第一,成为专业领域的老大。
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的父亲南祥希出生于1930年乐清黄花镇殿后村,几经迁徙,定居柳市镇上园。经过三十多年的艰苦创业和发展后,正泰从一家只有八名员工的小厂发展成为我国工业电器的龙头企业,并在光伏新能源领域大有作为。此外,现任东方日升董事长林海峰先生1975年出生,原籍宁海县,早在2010年,35岁的林海峰身家超过了30亿。
目前国内最大的集成电路工程设计院——十一科技的董事长赵振元先生,其原籍是浙江平湖。海润光伏原董事长、“光伏教父”在1963年生于江苏扬中市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他的数次创业故事也早为业内所共知。此外,阿特斯的瞿晓铧、中盛集团的佘海峰、的吴选之等等,都从江浙创业发轫,最终在中国乃至全球光伏产业中做的风生水起。
去年,中国新增注册光伏企业超过40000家,细心的人会发现,其中将近一半注册企业都是江浙企业。随着分布式光伏的加速发展,拥有独特商帮文明及民资突然的江浙“光伏帮”,必将在未来的产业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在中国电力领域存在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山东。近年来中国主要电力企业中来自山东的司局级以上干部已上百人、县处级干部无数,在中国电力行业中形成一股若隐若现的地缘势力。去年底,包括笔者在内的一些媒体同行收到了一份电力领域山东籍企业高管的统计表格,整体而言,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观察(部分人员职位已经发生变动):
一、从干部级别看,曹培玺、陈进行、李庆奎、王琳、马宗林等人高居副部级,曾分别出任国家电网公司、华能集团公司、大唐集团、国电集团、三峡集团、中电建的主要领导;而进入中国主要电力企业领导班子者则多达20人,司局级中层干部上百人,县处级无数。
二、从覆盖面看:入驻领导班子者,国网公司4人、华能集团2人、大唐集团1人、国电集团3人、华电集团4人、中电投3人、国核技2人、三峡集团1人、中电建1人,几乎覆盖了中国所有的大型电力企业,从电网到电建、从发电甚至到核电。
三、从学校出身看:山东大学电气学院(前身山东工学院),在上述将近百名司局级以上干部中,贡献了2/3左右的人才,堪称中国电力“山东帮”的黄埔军校,“上过山工大”也成为电力行业干部们私下流传的升官经。
四、从同学关系看:1978是正式恢复高考之年,山东工学院一个年级共涌现出20名司局级以上干部,堪称大丰收;按班看,“继保78级”涌现了8名司局级以上干部,电自78级有7名,电自81级、热动78级各有5名。
五、从工作经历看:在上述将近百名司局级以上干部中,一半左右现供职于国家电网公司;另外一半中,拥有国网公司工作经历、或者山东电力公司经历者也不在少数,前者典型如陈进行、马宗林、时家林等,后者典型如曹培玺、王琳、于崇德、苏力等。
六、从工作岗位看:在国网公司,来自山东的干部覆盖面较广,例如海外、金融等前沿业务,高科技、特高压等敏感领域;而在其他电力集团,山东干部则出现在燃料、物资、工程等实权部门;此外一些单位中秘书、会计、纪检等要害岗位也不乏山东干部的身影,刘振亚前任秘书田博先是出任人资部副主任、40岁即出任正局级的北京电力公司书记。
七、从职业活跃度看:来自山东的干部发展机会较多,很多人调动频繁,一方面积累业绩有利于个人发展,另一方面司局级带县处级、不断滚动扩张,例如尹积军,从山东起步历任国网外联部主任、冀北/江苏电力总经理等职位;又如张春城,曾历任重庆电力总经理、电科院院长、国网产业部长等职务。
八、从扩张性看:电网公司具有较强的输出干部意识,不仅从山东走向全国,而且从电网走向全行业,例如时家林,从山东起步历任甘肃/北京电力总经理,最终以国网总经理助理身份输出到国核技任副总;又如马宗林,从山东起步历任福建/华北电力总经理,电网建设运行部主任,最终同样以国网总经理助理身份输出为中电建总经理。
总之,规模较大、级别较高、覆盖广泛、时间持久、渊源深厚、位置要害、活跃度高、扩张性强,中国电力行业的“山东帮”特点鲜明、已具气候。
有媒体统计了65家有清华校友任核心工作岗位的环保企业,其中有23家企业清华校友担任总裁、总经理、CEO以上高管,毕业于环境工程的最多。
随着“生态文明”上升为国家战略,加上《水十条》以及2013年年底发布的《大气十条》,结合即将接踵而来的《土十条》、《大气污染防治法》等产业政策陆续出台,十三五期间环保产业的投资空间被预期到20万亿。
面对诱人的市场空间,在以效果为导向的政策驱使下,那些有基础、有底蕴、有技术,有综合能力的企业可能在未来的竞争中迅速占到市场优势。在环保的势力群体中,清华大学“环保帮”的力量最引人注目。
有媒体统计了65家有清华校友任核心工作岗位的环保企业,其中有23家企业清华校友担任总裁、总经理、CEO以上高管,毕业于环境工程的最多。
其中不乏在业界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如桑德集团董事长文一波、中持环保董事长许国栋、晓青环保董事长韩小清、环能德美董事长倪明亮和立昇董事长陈良刚等。清华系以民企为多,不少是自己一手创立了企业。
随着环保产业市场“钱景”越发被看好,对于清华系来说,全新的资资本和技术的双重挑战正扑面而来。
2015年6月9日,在600家企业参展的第十四届中国环境环保展览会上,看着时任环保部部长陈吉宁走向自家展台,这位国祯环保的总工程师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我是在清华读的博士后。”陈吉宁毕业于清华大学环境工程系,后担任清华环境学院院长、校长。这位2015年2月才履新的部长在进入环保部之前一直在清华工作。
近一年多环保产业界的另一件大新闻也和清华相关。2015年4月,清华控股旗下以启迪科技服务集团为主的四家公司作为战略投资人,入主桑德环境成为第一大股东,成就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环境市场最大的一桩交易案。交易双方都和清华有关,桑德环境的董事长文一波1987年在清华攻读环境工程硕士。
(桑德集团董事长文一波)
清华的身影一直闪烁在环保业界。清华大学环境学院党委副书记、分管校友工作的刘建国教授几年前曾做过初步统计,水务行业实力较强影响较大的公司里,六成的公司都有清华校友担任公司董事长、总裁或是总经理等高管职位,“规模大到能称为清华系。”刘建国说。
中国的环保产业正迎来空前的发展机遇,规模动辄万亿计。而逐鹿其间的清华系,俨然成了特有的景象,他们分区而治,他们抱团取暖,他们受益于环保时代的风口,也遭遇着从未有的挑战,清华对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狭义的环保企业包括水、气、固废处理和土壤修复、监测等细分领域,据南方周末记者不完全统计,由于清华的环境工程专业起源于建筑工程系给水排水专业,所以在水处理公司中,清华系的产业势力可谓最强。23家清华校友担任高管的企业中,17家都有水相关业务。例如桑德环境的董事长文一波、碧水源总经理戴日成等曝光度较高的企业家均是从水处理行业起家。
而在国企和外企中也有清华校友承担着技术或科研的重任,比如深圳市水务(集团)有限公司总工程师张金松,他和陈吉宁部长是本科同学,江苏维尔利副总经理张进峰曾任威立雅环境服务技术总监。
而在固废、土壤、大气等领域,清华系的产业势力则稍弱。1999年清华博士毕业的刘阳生现在是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在刘阳生的印象中,固废企业的领导层中除了垃圾焚烧巨头光大国际的总经理王天义为清华校友,其他的较少,不过,“行业里的专家,基本上都是清华的师兄弟。”他说。
不过刘建国认为,在固废企业的中高级管理层里,清华校友也很活跃。有的虽然不是清华全日制毕业生,但通过攻读以实践为导向进校不离岗的工程硕士,也成为后晋校友接受了良好的清华教育,陆续被提拔到了关键的岗位。
最薄弱的领域则是大气。一位大气领域上市公司的员工告诉,大气污染控制的主战场在燃煤电厂,较强的废气处理产业也就内生于电力系统。而故此领域的清华系较为薄弱。
值得一提的还有,除了上述的实业领域,国内第一家关注清洁技术投资机构青云创投也和清华颇有渊源。青云创投最早就叫清华创投,是依托清华大学的一家风投公司,清华控股一度是青云创投的控股股东,之后逐渐退出。
——曾经他们占据了中国石油贸易的半壁江山!
在垄断坚冰难化的中国石油市场,出身草根的福建石油商人“闷声发大财”在中国高达三千多亿的民间石油贸易中,福建籍民营油商把持的份额占据了半壁江山以上。
他们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们又因何发迹?他们为什么能成为中国规模最大的民间石油势力?这群人身上承载了太多饶有兴味的疑问。
距离厦门高崎国际机场仅15公里的厦门温德姆和平国际大酒店[10.98 1.11%]是美国温德姆酒店集团在亚太区的首家五星级酒店,它坐落在厦门商业中心,与钢琴之岛鼓浪屿隔海相望,庞大的建筑体在这座闽南都市繁华的海岸线上显得熠熠生辉。
2009年12月18日上午10时许,在这家豪华大酒店的门口,一群西装革履的人陆续从各自的高级轿车里钻出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戴着墨镜,步履沉稳,行走间难苟言笑。进入大堂简单地签到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享受难得的片刻宁静——在接下来的近三天时间里,他们将共聚一堂,举行“第五届中国民营石油经济发展论坛”。
该论坛前四届都在北京举办,此番终于来到厦门。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东道主大会——在中国高达三千多亿的民间石油贸易中,福建籍民营油商把持的份额超过了半壁江山。无论如何,这是一股让任何国有石油巨头都不敢小视的民间石油势力。值得注意的是,带有半官方组织特征的“福建省油气商会”在本届论坛上才得以成立,这表明,在汇聚成这股强大新兴石油力量的过程中,是一个近乎天然的民间创富运动。
或许不如这样描绘更为贴切——在我们习惯认知的另一面,潜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石油帝国,这个帝国版图的主要构建者,是一群连办公室都摆满乌龙茶具的福建商人,更准确地说,是闽南油商。
这群闽南油商平素神秘无比,很少有人能捕获到他们的行踪,他们主动地远离媒体,尽可能地将自己置身于公众关注的视线之外。这个圈子里的人如今大多年近半百,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着近乎传奇的财富经历。从这个意义上说,本届论坛是一次石油大亨的盛大派对,也是福建油商集体行为的初试啼声。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脸谱中有海澳集团董事长郑金泉、美福石油集团董事长吴再进、通海投资集团董事长程水杰,以及其他一些与石油交易有关且地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除了都涉及石油行业外,他们之间的共同点还有很多,比如都出生贫寒,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但性情坚忍,到如今都拥有数以十亿计的资产。更为重要的是,这群闽南人行动迅速、步调统一,危难之际能彼此帮衬,且与生俱来地拥有海洋性格,“下南洋”是他们共同的人生轨迹。
他们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们又因何发迹?他们为什么能成为中国规模最大的民间石油势力?这群人身上承载了太多饶有兴味的疑问。《能源》杂志记者通过为时一个月的跟踪采访,为您讲述这个从未曝光的群体财富故事。
教父“OK林”
如果将福建石油商人比成一个依附在石油资源上的庞大帮派的话,那么林恩强的名字便是教父的化身。他的地位就如同美国电影《教父》中的维托•唐•柯里昂,话语权威,受人敬仰。鉴于福建与南洋之间的亲族血缘关系和几乎从未间断的完整民间贸易链,今日福建油商的集体崛起,究其渊薮,实肇始自林恩强。
叱咤新加坡石油交易市场近半个世纪的林恩强祖籍福建莆田市秀屿区埭头镇石城村,其父早年在新加坡经商,12岁那年,母亲带着林恩强迁居新加坡,读完中二后林恩强就辍学跟着父亲跑船卖鱼。
少年时的林恩强就表现出了比同龄人更为老练的生存技巧。新加坡是亚洲最大的石油贸易中心,每天从新加坡经过的大小油轮不计其数。在陪同父亲出海打渔的过程中,林恩强目睹了“油耗子”驾着渔船海上盗油的全过程。那夜幕下顺着船舷翻身而上的黑影让他颇为神往,终于,对财富的渴望驱使着林恩强加入了这个需要胆量与血性的队伍,他开始带着简陋的煤油桶夜间出海,在黎明来临之前,再将盛满原油的煤油桶带至附近的地下炼油厂,换取微薄的收益。
那一年,林恩强18岁。
据一位熟识林恩强的油老板介绍,林恩强为人勤奋,并且具有常人难以比拟的忍耐力。仅两年时间,20岁的林恩强就已经在当地的地下石油走私圈中小有名气了。
依靠手里积攒的一些资金,林恩强逐渐盘活并扩大着自己的业务,1963年,林恩强一个人开着油车往返于新加坡的运输公司、郊区电厂、以及建筑工地,为他们提供柴油。精力旺盛的林恩强从与夜幕相伴的“油耗子”变成了 “油贩子”,在他人生阶位提升的同时,他的业务渠道也被慢慢打通,他开始招兵买马,购买油槽车,为新加坡、马来西亚两地的伐木场、种植园丘、渔船、矿场、工厂以及旅馆等地供应石油产品。而这,也是林恩强掌管的新加坡兴隆集团的前身。
1968年,兴隆购入了第一艘100吨油轮——海狮号,这艘名字霸气无比的油轮成了兴隆集团走向财富之旅的转折点,兴隆开始为新加坡过往船只提供船舶加油服务,相对稳固的收入为兴隆提供了事业腾飞的平台。随后,林恩强决定进军国际石油贸易和航运业务,开始逐步购入大型油轮参与石油贸易,并出租油轮供跨国石油公司使用。30出头的林恩强终于摆脱了昔日偷油贩油的动荡岁月,他的人生轨迹开始直线上扬。
时间推移至上世纪80年代,兴隆开始进口原油在新加坡进行提炼。至此,多元化的经营以及贸易量的剧增促使林恩强不得不进一步扩充船队,1985年,兴隆第一次自行定制了远洋油轮“海洋公主号”。上世纪80年代末期,兴隆成为新加坡本地仅有的两家持有“核准石油贸易商资格”的本地公司。十年过后,林恩强大手笔购入5艘超级油轮,并定制了19艘特殊油轮,林恩强一手打造的新加坡海洋油轮私营有限公司逐步成为当时新加坡最大的私营船王,仅次于新加坡政府的海皇油轮公司。
1998年,兴隆通过一艘价值1.2亿美元的“EllenMasek”号中东油轮一次性购入46万吨柴油,一举奠定了兴隆在新加坡柴油贸易市场上的霸主地位。而林恩强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另一个称呼——“OK林”——亚洲燃料油商间开始流传这样一个说法,若要在新加坡买卖燃料油,如果林恩强不点头示意“OK”,即便你有再多的钱,也都无济于事。
但林恩强在中国的投资进展并不顺利,兴隆集团在中国的投资最早在1995年,林在福州兴建了一座可以停靠3万吨级油轮的现代化码头,储油库总储量为8.5万立方米。但是该项目遇上了挫折,林恩强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1000多万美元的投资几乎打了水漂”,目前只能租给中石化使用。而该项目的失败也暂停了兴隆在中国的石油投资。目前,兴隆和中国之间主要是燃料油贸易。
“OK林做生意是这样的,好也好,差也好,他看得起的同乡后辈,都会给你些点拨。”一位福建油商说,“传、帮、带(同乡后辈),对他来说是一些举手之劳,但也基本给这个圈子定了个调,一是大家都有这个意识,二是外人很难进的来。”
因此与多数福建油商将其捧为“教父”不同的是,很多广东燃料油进口商对兴隆非常不满。据某燃料油商反映,新加坡兴隆公司是新加坡燃料油市场最大的几个坐市商之一,以兴隆的资金和运输实力以及市场影响力,足以低价买入最近几个月市场上全部燃料油,囤积居奇后再高价卖出。中国燃料油进口是按照装船前后分别计价,往往中国油轮在新加坡装船之前,新加坡普氏价格迅速上涨,装船之后,即刻下跌。
今年66岁的林恩强已步入花甲之年,他选择了隐藏在社会关注的焦点之外,把公司交给儿女打理,将自己的生活淹没在了外界对他的传说之中,低调地安享晚年。正如一位与他打过几次照面的人对记者所说:“他,林恩强,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再证明了。”但他所培育的门徒,依然在延续着他的传奇。
林的门徒们
此次中国民营石油经济发展论坛在厦门举办的同时,福建省油气商会也随即成立。海澳集团董事长郑金泉被当选为会长——这是他的囊中之物。在本届论坛上,他是东道主中的东道主,不仅代表福建油商发声,还成功地把海澳集团25周年庆典和海澳码头仓储工程落成典礼纳入各位石油大亨的行程之中。
这个个头不高,理着小寸头的中年男子在中国民间石油贸易中的号召力于此可见一斑。林恩强的时代伴随着他的华侨身份已经逐渐远去,如今在福建石油商人帮里,郑金泉承袭了林恩强的衣钵,事实上,他与泰山石化[0.27 -3.57%]董事长蔡天真、美福石油董事长吴再进都师出同门,在他们的身上无不体现着林恩强的踪迹,他们,是林恩强一手栽培的石油门徒。
今年40出头的郑金泉小名“阿碰”,是土生土长的厦门人,出生在厦门海沧区贞庵村。厦门的市井小巷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在厦门人的意识中,有两个人的名字是无法抹去的,一个是走私大王赖昌星,另一个便是以为人诚信出名的“阿碰”。
20余年前,海沧还是厦门岛西面一个宁静的渔村,当地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郑金泉所在的贞庵村大多数居民都以打渔为生,这样的临海环境练就了郑金泉超于常人的水性,据说他能一口气从厦门游到对岸的金门岛。1984年10月的一个晚上,19岁的郑金泉开始像他的前辈林恩强一样,在月色如洗的夜晚驾着小船漂浮在海面上,与经过厦门湾的一艘油轮做了第一单买卖,那一天,他卖出了第一桶油,但那一天,他并没有赚到钱。
一位与郑金泉私交甚笃的人士告诉记者,郑金泉是农民出身,骨子里有着乡土气息里最为可贵的淳朴与诚信。或许正是因为郑金泉恪守商道的信誉,郑金泉的人格魅力打动了越来越多的“船老大”。他们相信了这个看上去有点木讷的小伙子,在这个有着独特游戏规则的圈子里,郑金泉的货源开始愈发充足,“船老大”们都主动将“省”下的石油卖给他,在当时无论看上去多么庞大的交易,不需要订金,不需要谈判,郑金泉需要的只是简短地打个电话。于是,郑金泉买了一辆摩托车,终日奔波在村子里的街头巷尾,给村里的发电厂以及其他一些需要用油的地方送油,并乐此不疲。
这些神秘的石油大亨对原始财富的积累有着惊人的相似,郑金泉克勤克俭地省下了一笔钱后,就在村头的小山坳里建了一个几十吨的小油库,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就是那个如今想起来微不足道的小油库将他送上了身价上百亿的石油大王之路。
有了自己的根据地后,郑金泉的财富开始呈现几何方式滚动叠加,23岁那年,郑金泉一夜之间赚取了300余万,突如其来的富豪感冲昏了这个渔村的青年,他开始肆无忌惮地花天酒地,在当时风靡闽南的歌厅里,郑金泉经常为点一首歌而出价5万元。
在温德姆和平国际大酒店琴岸咖啡厅里,郑金泉的一位老友向记者回忆,当年郑金泉一下赚了这么多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花。就在郑金泉还处在自我膨胀的极点时,年逾五旬的老父亲给了他当头一棒——这又是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经典俗世故事——郑金泉的父亲几十年一直担任贞庵村的调解主任,擅长于思想工作。他告诫儿子要低调做人、诚实守信。自此之后,郑金泉判若两人。
1990年,郑金泉和他创办的厦门海澳石油有限公司建立了自己的第一个加油站。随后,海澳在厦门金鼎码头建设了自己的成品油库区,从石油零售领域进入了石油批发市场。郑金泉的事业开始稳步发展,在彼时最辉煌的时候,赖昌星都曾向其提出租用码头的要求,谨慎的郑金泉却没有答应。
就在海澳准备大展宏图之时,国内的石油市场开始出现萎靡症状。一大批民营石油企业不得不退市甚至转行。
1999年,油源供应严重短缺,海澳面临无油可加的困境,只能惨淡经营,无奈之下,海澳只能挂靠中石化、中石油维持生存,为此他旗下的加油站每家一年要交3至5万元的“挂靠费”。就在郑金泉苟延残喘的苦苦支撑时,他向曾经的合作伙伴,另一个混迹石油圈的业界大佬吴再进发出了求救信号。
远在新加坡的吴再进向郑金泉伸出了橄榄枝,于是,海澳调整了发展战略,避开汽油专攻燃料油市场,把燃料油作为自己的主打产品。吴再进作为郑金泉在新加坡的上线努力帮其牵线搭桥,郑金泉终于和林恩强建立起了关系,开始进入由教父“OK林”把持的燃料油市场。当年,郑金泉就在林恩强手里购买了30万吨燃料油,为自己,也为海澳日后的突围注入了足以维持生计的血液。在此之后,海澳与兴隆之间的贸易往来日渐频繁,郑金泉也成为林恩强最为得意的门生和商业伙伴之一。
为争取油源,2004年海澳联手国内其它民营油企成立了“全国工商联石油业商会”,并多次向国家发改委及商务部力争权益,甚至上书温家宝总理,要求允许民营企业进入石油勘测和炼化领域,早日取得开采牌照。2006年2月,《国务院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出台,规定:除国家法律法规等另有规定外,允许具备资质的非公有制企业依法平等取得矿产资源的探矿权、采矿权,鼓励非公有资本进入商业性矿产资源的勘查开发。石油行业恰恰位列其中,郑金泉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如今海澳集团旗下有8家子公司,并拥有自己的油库、海域、陆运输队伍、铁路专用线、配送中心和加油站等完整产业链,厦门市民营办主任陈津向记者透露,郑金泉旗下的海澳集团年成品油销售量近百万吨,燃料油销售量占据福建近50%的市场份额。日前落成的海澳码头仓储基地,总投资6个亿,包含一座5个泊位的码头,最大库容为30万立方米的液体石油化工产品库区,外港甚至可以靠泊65000吨级别的油轮。
伴随着海澳的崛起,郑金泉也宛若成了福建石油商人的领头羊,即便他依旧低调沉稳,但他所享受的话语权却无人能比。据说中石化曾看中了厦门最大的码头,几经交涉后,厦门市政府最终却将码头交给了“阿碰”。不仅如此,“就冲着‘阿碰’这两个字,银行都会毫无顾忌地给他贷款几十个亿!”一个油老板向记者如此感慨。
林恩强的传奇正在淡化,以郑金泉为代表的得意门生们的石油商业传奇却正在谱写,可怕的是,他们看上去依旧年轻。
长成参天大树
迄今为止,福建从事油气的民营企业有几千家,有一个事实是,加入这个行业的人数还在逐年增长。在台海西岸的这个侨乡,以石油为中心,福建籍商人所组成的半径在不断拉长,他们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纽带所捆绑,像犹太人一样围绕着这种能带来荣耀与财富的黑色液体环抱成团,甚至彼此借助一切能够共享的商界或者政府资源,尽可能地将自己推向财富的高端。
这是超越宗族概念的同乡意识所迸发的强大力量。从地缘商业来看,福建与南洋宛如一体--这就像一个旧时的钱袋子,新加坡是袋底、南海是钱袋,而福建,则是袋口。这种天然的优势使得福建籍商人将华侨与华商的身份颠来倒去,运用自如。
民营油轮大王蔡天真的崛起似乎能够代表福建石油商帮的某些共性,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喊出了打造中国最大油帮的口号,而是他的作用让这个聚集的群体变得愈加强大。
这位将郑和推崇为自己偶像的油轮大王有着近乎电影剧情般的创富经历,据说,他本人早年只会写三个中国汉字--蔡、天、真。
如今已加入新加坡籍的蔡天真祖籍福建泉州石狮祥芝镇。当时福建的石油贸易圈子还相对狭小,蔡天真带着几分江湖气闯进去后很快便结识了郑金泉,两人随即建立起了合作关系。彼时的郑金泉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他开始依托自己积累的资源尽可能地帮助以仗义出名的蔡天真。一名熟知两人关系的油老板告诉记者,蔡天真从不会因利益分配而伤害“兄弟”感情,“他总是豪爽地手一挥,能让就让,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也正因为此,蔡天真在圈内的人脉关系也变得愈发牢固,圈里人开始摒弃他名字中略带稚嫩的意味,改口叫他“老蔡”。
面对当时中国南北油市差价较大的特点,蔡天真在郑金泉的感召下从国有公司租了一条小型油轮,他开始依靠郑金泉所搭建起来的货源关系往返于东北与南方之间,这不仅为郑金泉的诸多客户打通了更为宽广的市场,同时也为自己完成了人生财富的原始积累,
1990年,全国用油紧张,但这对于已闯荡几年的蔡天真来说并不构成任何威胁。在业内已经左右逢源的蔡天真不仅拥有极为珍贵的用油指标,还有不断扩充的运输船队(大部分靠租赁组成),他不时地分出一些指标给圈内人,关键时刻,他的义气开始被更多的人推崇,“老蔡”的称呼也变得更有分量。
1992年国家允许进口成品油,蔡天真随即南下香港,利用香港特殊的地理优势和政策做国内燃油供应。在那里,他注册了一家叫做泰山的石油公司,开始和BP、壳牌等大公司建立起了生意往来,这也就是今日泰山石化集团的雏形。知情人士向《能源》记者透露,当年蔡天真去香港后并没有像其当初设想的那样一飞冲天,即便与国际大公司搭上了线,但总体来说也没有赚到什么钱,“有赚也有亏”。
蔡天真事业的转折点是在1996年。当时,蔡天真告别了郑金泉等人,只身一人南下新加坡,他说:“那里是亚洲石油的贸易中心,我们不去,国内用油市场会被外国人占据。”
在新加坡,蔡天真遇到了人生中的贵人,他得到了“OK林”的鼎力相助。“老蔡当初在新加坡没钱的时候找林恩强借钱,没船的时候就找林恩强借船,林恩强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在林恩强的“庇护”之下,蔡天真的生意越做越大,开始为新加坡、马来西亚两地的渔船、矿场、工厂等地供应油料。此后的数年,蔡天真的事业一直顺风顺水,但由于没有上市,他的光芒被雪藏在了公众的视野之外。
蔡天真真正发家是在2000年。在国内,越来越多的客户找蔡天真买油,蔡则与他们逐渐建立起了良好的信誉,以至于后来买主干脆提前把钱打给他。于是,蔡天真有了充足的资金去买船跑油。此后,蔡天真又逐渐与产油国建立起了良好关系,甚至直接去委内瑞拉、阿曼等国家石油公司买油。
面对越来越大的原油远洋运输市场,在财富之路上一路狂飙的蔡天真又于2004年2月以近1亿美元购买了老牌航运巨头的新加坡海皇轮船旗下油运公司联合船务,获得20艘油船,半路起家、名不见经传的蔡天真才一时声名鹊起。
2005年,蔡天真再次以1.7亿美元大手笔收购了三艘VLCC。目前,蔡天真打造的超级油轮队伍成为了新加坡当地最大的一支私人原油运输船队,最高峰时总运载量达375万吨。
一名石油业权威人士向记者透露,每年有一亿五千万吨石油运进中国,这其中90%都途径马六甲海峡,而蔡天真在其中占据的运输份额每年就高达2000至3000万吨。
和郑金泉一样,蔡天真在圈内同样以重情尚义而口碑相传,据说,在马六甲海峡,印有Titan(泰山石化英文名,希腊语巨人之意)字样的油轮可以无所顾忌地一路远航,不仅各国政府不会为难,甚至连海盗都会主动让行。“道上的人都认同老蔡这个人,不会为难他。”福建一位油老板说:“他在福建,在整个东南亚石油贸易中的作用是举足轻重的。”
事实上,早在20年前,福建就与新加坡建立起了石油贸易渠道,但那时的空间还相对狭小。正是因为林恩强、蔡天真、吴再进这些先行者的探路,两地之间的石油交易开始逐渐频繁,他们让这条神秘而又富有挑战的财富之路变得愈加宽敞,越来越多的福建人卷起了裤腿,冲了上去,汇入到这股穿越马六甲和台湾海峡的“黑金”贸易洋流中。
据记者获悉的最新数据,当前全国9万6千个加油站中,民营性质的有5万余个,这其中75%都由福建人投资修建--这是一个蔚为大观的石油势力--在福建仙游、福清两地,当地人甚至将修建加油站当成了投资的主要项目,他们从基建到装修,每一个环节都无比专业,全国大部分民营加油站都出自他们之手。
在三大国字号石油企业的垄断与半垄断之下,福建石油帮在夹缝中不仅顽强地为自己博得了生存空间,反而不断壮大。“他们的生命力本身就证明了市场经济的价值,在一定程度上讲,福建商人的宗族同乡纽带与现代商业意识结合得最好”,厦门民营办主任陈津说,“这是一把双刃剑,但从现在来看,这股商业势力所展现的竞争力,它是完美的。”
对于这群人的讲述不会停止,而他们的故事也一定会再以别的注解延续下去。